媒體經常報導人民幣即將取代美元的國際通貨地位，但是並未提供任何證據或分析。在此先討論國際通貨必須具備的條件。首先，此一國家必須維持市場自由而有效率的運作，沒有不當干預，價格充分反映現有的資訊。政治必須穩定而且匯率不宜有太大的波動。此外，貨幣對持有的人是資產，但是對發行的國家來講是負債。因此，發行此一國際通貨的國家必須經濟繁榮、國力強盛，有能力贖回所發行的貨幣。具備這些條件也未必能夠成為國際通貨。以美金為例。美國的國力在第二次世界大戰結束後已經是世界之最，但是要到1970年代之後，美金才逐漸取代英鎊的國際通貨地位。

現在國際的主要商品都是以美金計價。只有沙烏地阿拉伯和俄羅斯在政治因素考量下，願意在部分交易用人民幣結清。因此，中國在上海設立金屬交易中心，海運計價指數等，企圖取代歐美國家對各種重要商品的定價權。早在2013年中國就已經成立上海自由貿易試驗區，準備在金融開放做大刀闊斧的突破，包括人民幣與外幣自由兌換、建立大宗商品期貨市場和允許自貿區內外資企業發行債券。然而實驗的成效不佳。如果在中國完全掌控的情況下，人民幣仍然無法自由兌換，如何被世界其他國家採用而成為國際通行的貨幣？主因是中國管制的心態從來就沒有改變過。倫敦金屬交易所(LME)發生的一段有趣故事，可以證明一切。

俄央行直言人民幣無法自由兌換，且缺乏對沖工具，改用人民幣結算將面臨風險。（路透社）

2022年3月鎳的交易出現大動盪。有人稱之為：溫州首富大戰華爾街之妖鎳逼空大戰。交易所應該扮演中立仲裁者的角色，維持公正、公平、公開透明的市場，讓買賣雙方順利交易取得各自所需的資源或資金。但是在香港交易所成功收購LME之後，其中立立場開始動搖。用台灣常見的例子來說明，大家會比較容易懂。交易所就像是一個組頭，開放給賭客來簽賭，組頭維持賭場秩序，不介入賭局。這場妖鎳逼空大戰則是組頭下場跟賭客對賭，而且組頭在賭輸了之後，宣布整個賭局不算數。在自由世界沒有人會接受這樣蠻橫的干預市場。陸續有許多公司向LME提告求償。LME是擁有數百年歷史的全球金屬市場中心。但是在港資、中資介入之後，不到幾年就出問題了。

這個例子告訴大家，公開透明、公平競爭是非常簡單的概念，但是中國未必做得到。此外，中國雖然是WTO的成員，並簽訂許多自由貿易協定，有義務讓全世界的貨物自由流通。但是卻經常因為政治因素干擾貿易。中國是RCEP的成員，有責任促進會員國的貨物自由流通，卻因為澳洲曾經針對新冠肺炎批評中國，就禁止澳洲的煤礦、龍蝦、酒等的進口。更荒謬的是中國確實需要澳洲的煤礦，但是就是不從澳洲直接進口，而是用更高的價格，從別的國家進口澳洲的煤礦。中國的一帶一路政策對其他開發中國家所造成的剝削、不公平競爭，更是不在話下。

以上這些例子反應中國的管制心態，一切是人治而非法治。所有的人、機構或企業都必須聽從共產黨的指揮，這和自由市場是不相容的。外交上的戰狼心態，更讓世界各國不敢恭維。中國自己不遵守貿易協定，任意設立貿易障礙，經常藉故禁止台灣的農漁產品，還興師問罪檢討別人的貿易措施。

人民幣要成為國際通貨的前提是，市場必須是自由又有效率。任何不當干預都會造成市場價格失真，影響資源的最佳配置。諾貝爾經濟學獎得主、貨幣主義經濟學派的主要提倡者傅利曼(Milton Friedman)曾經說過，要有經濟自由，必須先有政治自由。從以上簡單的分析就可以看出來，在中國沒有政治自由之前，人民幣不太可能成為流通全球的國際貨幣。

（作者為高雄科技大學金融系教授、台灣教授協會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