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權力」 vs 「知識」

「權力」 vs 「知識」

那天回答湯校長說我原來仇恨世界轉變的關鍵是什麼?是我唸大學時開始看了很多有的沒有的書,我只想到「赫塞」,忘記最重要的「阿德勒」,我喜歡的作者,不管是歌德、尼采、席勒、卡夫卡等人全部都是德語作家,再加上野百合的時候知道去德國唸書不用錢,我才會開始在碩士班一年級的時候和幾個同學一起在台大語文中心一個禮拜上五天的德文課,後來跑去德國唸書。

阿德勒「認識人性」開頭的第一句話:希臘德爾斐阿波羅神殿入口,刻著一句著名的箴言「認識自己」(gnothi seauton),那是人們終其一生都在追尋其答案的課題。

唸大學時,我看了阿德勒的「自卑與超越」,對我影響很大:「逞強是自卑感的另一種表現。不要努力看起來很強,而是努力變得很強」。

通常台灣會努力唸書的人,很少一開始就是因為對知識有興趣,許多人是莫名其妙聽從父母的威權,成績好可以得到認同;有些人是因為認為唸書可以賺錢,滿足自己愛慕虛榮的想法;有些人是因為極度自卑,認為自己出身低下比不上別人。

不管一開始的動機是什麼,如果真的開始把書念好了之後,每個人所要面對的問題就是認識自己,真正認識自己之後,有些人會開始喜歡吸收知識、了解世界、探索宇宙。

當然有些優秀的學生很負面的了解自己,唸書只是被別人逼迫,離開學校以後,除了自己專業的知識領域以外,對其他完全無法產生興趣。

自卑感會引發人們對力量的渴望,個體希望通過提高自己的能力和地位,來克服自卑感。這種渴望可以是健康的,也可以是不健康的。健康的力量渴望表現為合作、助人和積極的競爭,而不健康的力量渴望可能導致自私、攻擊性和操縱他人。

超越不僅僅是獲得力量,還包括個體在心理、生理和社會層面的成長。人生如果沒有「超越」會顯得可笑,在某些領域成就再高,永遠無法脫離那種自卑感。

檢視自己的方法其實也不難,看自己面對權威的態度有沒有低人一等?與位高權重的大官或富可敵國的商人相處時,還有沒有辦法自在、談笑風生。

幾年前面對行政院長那種大官,為了紫光的事情,可以表現不禮貌的態度,頻頻打斷別人的談話,讓我得到「頑皮」的稱號,但想想這就是「超越」,我已經不再「自卑」了!

很久以前我寫了一篇有關於所謂「陽春教授」的文章,這篇文章也有摘錄在我的書「隱性反骨」裡面,

台灣人受華人的黨國教育,讀書人成功的典範就類似張善政那樣,學而優則仕、官大學問大,所以很多人瞧不起陽春教授,尤其像我這樣多嘴的陽春教授,一般人要不然就說這個人嫉妒別人,要不然就說這個人懷才不遇、無病呻吟,要不然就說這個人不敢承擔責任等等。

德國一般不會有這種情況,想讀書的就讀書、想做官的就做官、想賺錢的就去賺錢、想混的就去混,真的是多元宇宙。聽過留學日本的同學講,日本的讀書人也不會像台灣或中國這樣,彷彿當官才是高人一等。

寫下共產主義基礎資本論的卡爾.馬克斯説:「當英國人把人們變進高高的禮帽之中,德國人把禮帽變成思想。當英國人是里卡多,有錢的銀行家和傑出的經濟學家,德國人是黑格爾,柏林大學的陽春哲學教授」。

德國影響深遠的思想家好像只有歌德的做過大官,其他都沒有。我們連思想不怎麼樣的龍應台也要想辦法當官,彷彿這才是擴展影響力的方法。思想是否能夠流傳長遠,基本上是要受到時間的考驗,這才是重點。

我一直說我很滿意我現在的工作,好像沒有什麼人相信,還有某個大官說不能放任我這樣墮落過日子。我需要很長的時間獨處、思考、唸書、跑步,每天都忙得不得了,

證明自己的存在價值,不需要成為大人物或做一些真正偉大的事情。比如成為一個偉大的科學家、藝術家、或慈善家,甚至什麼樣的英雄,這些不一定有必要。如果我們找到自己感興趣的東西,與其他人建立聯繫,那麼我們就能過上有意義的生活。如果我們的生活中有愛情,和可笑的事情,有人可以分享共同的擔憂、害怕與問題,這就證明了自己存在的意義。

馬克斯·韋伯(Max Weber)寫了兩篇著名的演講文章:《政治作為職業》("Politik als Beruf")和《學術作為職業》("Wissenschaft als Beruf")。這兩篇文章分別探討了政治和學術作為兩種不同職業的性質和挑戰。

韋伯選擇這兩個職業進行比較和分析,是因為這兩種職業在當時的社會(甚至今天的社會),具有重要的地位和影響力。政治和學術作為職業,各自代表了「權力」和「知識」兩個對社會發展至關重要的領域。

韋伯認為政治家的主要動機是權力的追求和利益的實現。政治家需要有強烈的使命感和責任心,他們的目標是影響政策和社會方向,透過領導和決策來達成公共利益。

學術工作者的主要動機是對知識的追求和真理的探索。學術職業強調批判性思考、獨立研究和學術成果的貢獻,學者們致力於擴展人類的知識邊界。

政治家的行為準則往往受到現實政治環境的影響,包括政治策略、協商和妥協。學術工作者遵循的是學術規範和方法論,追求的是研究的創新性、準確性和可靠性。

我曾經說過如果我不是一個陽春教授,我將無法有任何的貢獻,這句話我不是隨便說說的,追逐權力和追求知識是兩個不同的境界,台灣人常常混淆的這兩種追求不同層次的意義,表面看起來權力的影響比較大,可是知識的影響更為深遠。

當權力消失以後,很多事情是化為烏有,而知識卻可以持續一段非常長的時間,甚至永遠!

 

< 資料來源:李忠憲facebook引用網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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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李忠憲

李忠憲
國立成功大學教授、《隱性反骨》作者。留學德國、研究資安、熱愛跑步、喜歡哲學。 曾任成功大學計算機與網路中心副主任、台灣教授協會科技組召集人。 寫臉書當筆記,喜歡德國文化,不愛爭辯,「很多事情是價值選擇的問題,而沒有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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