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樹上

在樹上

愛因斯坦說:「如果您不必依靠科學謀生,科學就是一件奇妙的事情」。

沒有參與公民運動之前,我和大多數朋友一樣,政治立場隱性、重心放在自己的生活上。人生的前半馬差不多跑到了目標,升等正教授已經有好多年的時間,或許到了折返點,這場人生馬拉松的遊戲規則,起點就是終點,賽道是一直線。

參與公民運動之後,生活突然有重大的改變,寫東寫西、最後跑步,如果沒有參與這場運動,我不會用中文寫東西,應該也不會跑步,人生馬拉松的遊戲規則,起點還是終點,但賽道變成一個圈圈,沿途的風景比直線豐富美麗許多。

從對國家的危機產生思考,個人就變的微不足道,漸漸地對自己產生懷疑,到底要有什麼樣的立場?國家和個人未來是什麼?慢慢地這些思想就會激盪出更基本的問題:

我還活著嗎?

生存的意義是什麼?

死亡可怕嗎?

我從小到大,書算念的很多,但人生的前半場一直在謀生,重點就是從原生家庭的經濟狀況掙脫出來,還有追求名利。昨天副校長伉儷來看我爸爸的畫,我說我人生最徬徨的時候就是念大學那一段時間,後來知道去德國唸書不用錢,出現一線曙光,立志要逃難到德國,拼了命地唸德文,別人看起來好像很瘋狂,但我自己卻覺得踏實、輕鬆,因為這是個可行的方法。

本來前面的三個問題是每個人從小應該要思考的問題,會讀書卻不會思考是我能夠在填鴨系統中勝出的原因,一旦知道這些人生問題的重要,考試的名次和成績就顯得微不足道。

馬拉松和哲學有很多共同點,兩者通常要求很高,而且都有不少回報。兩者都需要毅力和耐心,跑者和哲學家經常會從非跑者和非哲學家那裡得到茫然的反應。

為什麼有人會在寒冷、黑暗的冬日早晨五點起床跑十公里?甚至在狂風暴雨的太平洋海岸,拼了命地跑42公里?為什麼有人會思考一堆看起來無聊、沒有任何答案的問題?人生的意義是什麼?我為什麼要活著?死亡到底是怎麼一回事?為什麼要幫個死去的人辦一場記念畫展?

我覺得我沒有辦法過所謂當官或政治人物的生活,並不是能力或道德上的持守有什麼問題,而是我沒有辦法過那種日子。我一直覺得對自己的生活非常滿意,能夠從這樣的泥濘之中,往上掙脫出來,享受到無比的自由,已經非常值得。

人生像有限的沙漏,沙子每天都不斷地往下掉,只是沙漏的孔好像有時候大、有時候小,小的時候讓人感覺不到它的存在,但其實這個孔的半徑從來沒有改變過。

我們一輩子所能夠真實接觸的人們就只有這麼多,時間的長度非常有限,超過現實世界所分配的量都是虛假的幻象,對於他人真的也不用這麼在乎,批評或羨慕、嫉妒、甚至指責的意見雖然可以參考,但不用放在心上。

就像我爸的這一幅畫,爬在樹上的他看到的他人是在角落,中心是遠方的風景,好不容易都已經爬到樹上看世界,眼光應該往前看著遠方吧!

 

< 資料來源:李忠憲facebook引用網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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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李忠憲

李忠憲
國立成功大學教授、《隱性反骨》作者。留學德國、研究資安、熱愛跑步、喜歡哲學。 曾任成功大學計算機與網路中心副主任、台灣教授協會科技組召集人。 寫臉書當筆記,喜歡德國文化,不愛爭辯,「很多事情是價值選擇的問題,而沒有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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