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季辛吉蓋棺論定

他是學者、外交老手、運籌帷幄高手,冷戰時期最有影響力的政治人物之一。他把強權利益置於民主人權之上,崇尚現實政治外交,與小國打交道時,常把它們視為更宏大鬥爭中的棋子,是權謀而不擇手段的馬基維利主義者。他曾獲頒諾貝爾和平獎,但數以萬計平民因其謀略而喪生,部分國家把他列為戰犯。從甘迺迪以降,他曾為十二任美國總統提供諮詢,一度兼任國務卿和國家安全顧問,改變了幾乎一切他所參與的全球關係格局:打開共產中國的大門,與蘇聯達成戰略武器協議,拋棄了南越,背叛台灣。他在美國政壇曾叱吒風雲,但到頭來,被自由派厭惡,保守派不信任;即使不在廟堂之上,他終生工作,演講、寫作、旅行不斷,向諮詢地緣政治分析的客戶收取天價費用。他是中國的老朋友,也被指偽君子、魔鬼代言人,他是上週三去世的季辛吉。

(法新社資料照)

 

季辛吉於國際外交呼風喚雨,主要是在大國私相授受的時代,他奉行「強權即公理」原則,以超級大國強勢處理全球事務。他強調,大國外交歸根究柢是基於國際政治現實,而非道德準則;在現實主義之下,為達目的,小國是可以犧牲的,人命喪失在所不惜,民主對國家治理常是一個負擔。

學者時期的季辛吉,主張有限地使用核子武器。進入公職後,他標舉美國利益至上,越戰期間密令轟炸柬埔寨、寮國,至少五萬人死亡;為爭取巴基斯坦媒合美中秘密外交,支持巴國對東巴(今孟加拉)發動種族滅絕戰爭,至少三十萬人喪生、一千萬人流亡;還曾准許印尼入侵前葡萄牙殖民地東帝汶,逾十萬人喪命;以反共為由,推翻智利民選的社會主義阿葉德總統,換來軍事獨裁皮諾契政權。「一將功成萬骨枯」,歐巴馬卸任總統前指出,他任內大部分時間在修復季辛吉留下的世界:混亂、屠殺和專制政府;他把季辛吉的失敗視為一種警示︰這種戰略怎麼可能促進美國的利益?

南越是季辛吉現實外交的典型犧牲者。一九七三年,他參與和平談判,達成協議、美國撤軍,獲頒諾貝爾和平獎,但有兩位評審因此退出以抗議,且南越不到兩年即遭北越併吞,引發廣大的難民潮。季辛吉個人得到「光榮的和平」,南越付出亡國代價,美國蒙羞,一切只因季辛吉及上司尼克森不再把美國的戰略利益與越南命運掛勾。協議帶來和平,卻以南越遭共產北越併吞為代價,「和平協議的幻想」殷鑑不遠,也是季辛吉留給世人的教訓。

美中關係是季辛吉現實外交更甚於越南的惡例。五十年間,他從密訪中國,促成「聯中制蘇」,變成中國的老朋友,死後「永遠活在中國人民心中」,自稱「一生一半時間都在為美中關係工作」;季辛吉把當初基於戰略的美國國家利益,微妙地轉換成個人利益,為中國辯解不遺餘力,被批評是「中國影響力的代理人」,靠中國賺錢。

中國因他和尼克森開啟的政策而崛起,成為美國唯一真正的經濟、技術和軍事競爭對手,但其一黨專政的政治社會並無根本變化,習近平反而更專制獨裁。儘管川普、拜登兩位總統改弦更張,美中關係黃金時代告終,季辛吉影響力式微,但他一直是「死不悔改」的中國辯護者。一九八九年,世界各國同聲譴責天安門鎮壓行動,季辛吉卻認為,沒有哪個國家領導人會允許首都遭示威民眾占領。他反對美國把民主治理列為對中政策要素,指雙邊關係「勢必陷入僵局」;嘗試改變中國的努力後果難料,因「主權至高無上」。

台灣因此受害最大。他開啟的美中關係「正常化」成為台灣問題的起點,「戰略性模糊」美國奉行至今。面對中國宣稱武統的「權利」,也載入其《反分裂國家法》,季辛吉一直保持沉默;他從未質疑中國近年對台灣的軍事脅迫侵擾。尤有甚者,同為中國政策始作俑者的尼克森,一九九四年已承認,中國和台灣如今「在政治上已永遠分立」;季辛吉卻仍以「無解」描繪,認為「除了交給時間,別無他途」。季辛吉被指長期為中國塗脂抹粉,應為美中問題負責,有如曾任《新聞週刊》記者的石宇(Isaac Stone Fish)所說:並非他認為這樣做符合美國利益,而是出自中國、季辛吉協會和他自己的利益。

對於季辛吉,身受其害的蔣經國以「季奸」相稱。季辛吉死訊傳來,卻有中國國民黨和政客稱讚他對亞太和平的貢獻,凸顯了台灣政治極度錯亂,蔣經國地下有知,也要被其徒子徒孫再氣死一次。

< 資料來源:《自由時報》引用網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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