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念我未曾謀面的啟蒙師—殷海光教授

今天是自由思想家殷海光教授的百歲冥誕,想起香港為了爭自由已經死了三千多人,想起終身職的習皇帝帶領一黨專政的中共,要併吞自由台灣,而台灣人還有那麼多人卻仍支持法西斯集團的藍營要和專制中國隔海唱和,聯共制台,讓我更加懷念殷海光先生。謹以我11年前的舊作,紀念殷先生:

【懷念我未曾謀面的啟蒙師—殷海光教授】 李筱峰

殷海光(1919.12.5.-1969.9.16.)是台灣民主運動史上的一盞明燈,也是啟發我自由思想的啟蒙師。

高中之前,我是一個國民黨黨化教育下的法西斯狂徒。獨裁者蔣介石是我當時的心中偶像,「偉大的中華民族」也是心中神聖的圖騰。幸好上高中之後,我偶然在舊書店接觸到已遭國民黨停刊的《自由中國》雜誌,當時雷震已在獄中,但他所創辦的《自由中國》的文章卻開始在我腦中發酵,我花了大半零用錢偷偷購買過期的《自由中國》來閱讀,其中殷海光的文章對我震撼尤大。從此這位自由思想家開始進入我的思維,我找來了殷教授的所有著作,開始「飆書」(包括輕鬆的《旅人小記》、嚴肅的《思想與方法》,以及遭國民黨查禁的《中國文化的展望》)。經由殷海光的作品,再觸類旁通及於其他思想家如羅素(Bertrand Russell)、海耶克(Friedrich A.Hayek)等,我經過一番內心的掙扎,逐漸脫胎換骨,開始走上追求民主自由、反抗國民黨專制的道路。

至今我仍清晰記得殷海光幾篇震撼我心的文章,例如在〈反共不是黑暗統治的護符〉一文中,他說:「在反共過程中把民主予以壓制或取消,那麼,反共者與共黨的實際距離,至多是五十步與百步之差而已」;在〈是什麼,就說什麼〉的社論中,殷海光對於「政黨即政府」、「政府即國家」的觀念提出批判;在〈反攻大陸問題〉中,這位邏輯實證論者認為在短期內能反攻大陸的「公算」不大,因此不要凡事都以「等反攻大陸之後再做」為藉口。他說「我們不願為了講虛面子而把國事放在大話連篇的沙灘上,…我們之反共,不是為了政權的形式問題,而是由於從思想到生活方式,在實質上根本與共黨不同。」在〈我們的教育〉中,殷海光揭穿黨化教育的真面目,他指出「在背後控制台灣教育的原則有兩個:一是黨化教育;二是狹隘的民族主義。」在〈你要不要做人?〉的社論中,殷海光闡述「世界人權宣言」的意義,說明「基本人權是做為一個人的必要條件」、「我們反共就是為了保障人權」。

殷海光提倡民主自由的言論,也為一九六○年雷震結合台灣本土政治精英籌組新政黨提供理論基礎。可惜組黨運動旋遭國民黨當局高壓,雷震等人被捕入獄。雷案爆發後,殷海光在《民主潮》雜誌繼續振筆批判:「自古至今,多少人為了爭取民主自由而犧牲生命。這些人在當時不是曾被咬定為叛徒?然而,時過境遷,那些咬這些志士為叛徒的人們,卻替歷史留下了人類自私、愚蠢和黑暗的紀錄。」

自私、愚蠢和黑暗的國民黨統治當局,當然容不下提倡自由人權的殷海光,終於在一九六六年禁止殷海光在他任教的台大上課。翌年殷教授罹患胃癌,兩年後病逝台北。此時我正在台南就讀高三,未及親謁就教。然而,這位自由主義者不僅在認知上,讓我茅塞頓開,他耿介的風骨與志節,也深深影響我的人格。

在紀念殷教授冥誕後,又逢世界人權日(十二月十日)將屆,想起台灣在馬英九執政後的人權大逆退,不勝憂慮。馬英九大我兩歲,可是他對殷海光的自由思想卻無動於衷,他始終站在民主運動的對立面,效忠那個迫害殷海光的統治集團。如今,為了討好中共政權,不惜讓警察衝入唱片行干涉歌曲播放。以前為了反共而打壓人權,現在為了媚共也打壓人權。殷教授在天有知,想必與我心有戚戚焉,無限悲涼!
(原載2008.12.7自由時報)

【補記】
殷海光教授如果在天有知,看到今天香港的慘狀,看到中國要民主化不僅遙遙無期,而專制極權更加猖狂,看到台灣的民主政治正備受威脅,而台灣人還那麼多人只知發財,卻對自由人權麻木不仁,逃避自由...,當不知何等的痛心疾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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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李筱峰

李筱峰
國立台北教育大學台灣文化研究所名譽教授、吳三連台灣史料基金會董事。曾任《八十年代》雜誌執行主編,報社記者、編輯、主筆;世新大學通識教育中心專任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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