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中的燭光彭明敏

長期來台灣受到外來政權統治,使台灣人產生弱勢族群的個性,喜歡巴結強權,彭明敏不只視富貴如浮雲,更為了促使台灣地位正常化而受到獨裁者迫害。今日也有人積極投入抗爭行列,但不可能變成「彭明敏」,因為沒有獨裁者的環境不容易產生英雄。

九九五年民進黨舉辦總統候選人初選,第一階段於6月22日舉行,有彭明敏、林義雄、尤清、許信良四人參加,初選內容包括幹部評鑑及黨員投票,幹部評鑑掌握在派系手中,黨員方面已經出現人頭黨員的問題。當時是美麗島系的勢力最大,有人刻意拉彭明敏來擋許信良,在總統候選人初選時,彭明敏加入民進黨沒多久(1995年2月28日加入民進黨,並且於3月20日宣布參選總統),他既不屬於任何派系,更沒有人頭黨員,依民進黨的政治生態,不容易突圍。

初選結果,幹部評鑑方面果然是彭明敏殿後,這乃意料中事,但讓人感到意外的,黨員投票他卻是居冠,綜合幹部評鑑及黨員投票,前兩名是許信良及彭明敏,由他們兩人於1995年7月15日開始進入第二階段的初選,在全國各地辦政見發表會後由現場的民眾投票(當時是投幣),由北而南,剛開始是許信良佔優勢(因客家地區是許信良的地盤),到中南部以後彭明敏遙遙領先,最後由彭明敏代表民進黨參選總統。

由民進黨總統候選人初選可以看出選民的特色:第一,選民不能移轉,如民進黨的人頭黨員,會支持養人頭黨員的「老闆」,但「老闆」很難將人頭黨員移轉給別人,支持彭明敏的黨員都屬自主性,沒有接受「老闆」的指揮,第二,早期反中國國民黨民眾相當重視英雄,就是民眾將彭明敏當作英雄,在第二階段的投票,才會壓倒性的勝利。

彭明敏所以會受到反中國國民黨民眾的歡迎,除了民眾認為他是敢反對強權的英雄外,更因為他視富貴如浮雲。當年也有不少人敢對抗強權,只是多數人就算不反強權,在中國國民黨政權也得不到好處,彭明敏就不一樣,他是中國國民黨積極要吸收的人才,若是他願意投靠蔣家,應該會成為最輝煌騰達的台灣人,只是他不願意。在民進黨總統候選人初選以及總統大選時,就有民眾公開主張,彭明敏不求富貴,我們就給他富貴。

彭明敏原來就讀東京大學,在日本戰敗後回到臺灣,進入國立臺灣大學政治系繼續就讀,於1948年畢業。後來於加拿大麥吉爾大學(McGill)取得法學碩士文憑,之後於法國巴黎大學取得博士學位。回國後於臺大政治系擔任副教授。三十四歲時,升為正教授。三十八歲時,出任臺大政治系主任,是戰後國立臺灣大學歷史上最年輕的正教授與系主任。不久,他又被聘任為國科會的國家講座教授。1961年,彭明敏被派任聯合國大會中華民國代表團顧問。1963年獲選首屆中華民國十大傑出青年。

依彭明敏的背景,是蔣家最積極拉攏的對象,只是他不能認同蔣家反攻大陸的口號,蔣政權主張代表中國更是荒謬。彭明敏便與當時國立政治大學政治學研究所研究生謝聰敏、中央研究院研究助理魏廷朝三人共同起草一份《臺灣自救運動宣言》,主要內容為「反攻大陸」是絕對不可能,並要求制定新憲法,建立責任政府,保障基本人權,實現真正民主。

彭明敏等三人於1964年9月20日被捕,1965年2月三人被正式起訴,彭明敏被判八年有期徒刑。由於國際特赦組織等國際團體的奧援及美國方面的施壓,迫使蔣介石於11月3日特赦彭明敏,但是隨後彭明敏的生活便受到特務的監控,事實上就是軟禁。受到監控的彭明敏獲得多位關心人權人士的協助離開台灣,繼續從事台獨運動,曾經執掌台灣獨立建國聯盟及臺灣人公共事務協會(FAPA)。

蔣介石的手段是鎮壓,這種壓力鍋的統治模式終究要爆炸,可是蔣經國受過蘇聯共產黨的薰陶,很清楚如何控制被統治族群,所以在他上台時就推動所謂「吹台青」,也就是「以台制台」。事實上在他還未上台以前就積極網羅人才,一則可利用這些人才統治台灣人,一則人才可幫助他繼承政權。台灣長期受外來政權統治,台灣人充分顯現出弱勢族群的個性,只要有飛黃騰達的機會,連作夢都會偷笑。可是彭明敏不只放棄這種機會,還冒犯獨裁者,追求台灣的地位正常化。

以前的知識份子相當保護自己,很少人會對抗強權。現代的知識份子常會對抗權力中心,學運也一次比一次龐大,有人稱讚這是台灣的進步,事實上不是這麼一回事,真相是以前的人舖了平坦的路讓現代人可以順利地走,當然對抗權力中心的人越來越多。今日的環境,向國家元首丟鞋子也不會有甚麼問題,彭明敏年代若是對蔣介石丟鞋子,恐怕屍骨無存,環境不同,今日抗爭的人當然遠比以前多,不是現代人比較進步,而是以前的英雄改變了環境,才使現代的人敢參與抗爭,若是環境沒有改變,介入學運或群眾運動不可能會有多大進步。

以前有人因政治運動而變成英雄,並在政壇上佔有一席之地。現在也有很多人想從群眾運動打出一片天,可是都不能如願。也有知識分子積極投入政治運動,可是都不會變成「彭明敏」。其理由很簡單,現在是民主社會,再劇烈的政治運動都不可能變成英雄。現在的環境就像陽光普照的大地,沒有人會看到燭光。彭明敏年代就像漆黑的暗夜,點了微弱的燭光大家都會看到,且會照亮一大片地區。

< 資料來源:《民報》引用網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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