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這不是鈔襲,什麼是鈔襲

敬覆房慧真【抄襲兩字,不要輕易說出口】,並綜合回應臉書留言

 

  房慧真的臉書貼文,【抄襲兩字,不要輕易說出口】,批評我「輕易」指控學生報告「抄襲」,我本來想,房慧真是我尊敬的作家,就別計較了。但看到許多臉友以此責難於我,而且可能誤導學生,害了學生。想了幾天,還是略作回應。

  房慧真說,「教授把媒體披露的學生報告資料,拿去網路上比對了兩張,得出這樣的結果:「圖一左是網站上的樂器介紹,右是學生報告 PPT,兩相對照,下面的內容完全一樣,連標點符號都相同。」房慧真繼續說,「教授怕不夠重鹹似地,還把李眉蓁拉進來,結論是來自不知哪個年代的道德訓誡:「臺灣俗諺『細漢偷挽瓢,大漢偷牽牛』,報告不注出處就是鈔襲,如果縱容高中生報告鈔襲,難保上大學以後不會繼續鈔襲,中一中校方允宜審慎處理。」

  真抱歉,如果房慧真要指責我「輕易」,至少不宜將我比對的三張投影片寫成兩張。一張投影片超過 30% 內容相同,又不注明出處,即足以構成鈔襲事實 (何況經過仔細比對,本文比對這張投影片高達 93.97%),不必用到三張,請看本文所附廖元豪副教授臉書。

  房慧真說,「我覺得稍微有趣的就是那兩張梗圖,那也是我在這份報告裡看到,唯二當行本色,屬於學生自發的創造力」。結果網友陳洋洋找出諷刺彈古箏那張哏圖2020年就已經出現在網路上,同樣是複製貼上,非僅鈔襲,根本就是瓢竊 (流行的說法是盜圖)。至於王力宏那張哏圖,學生唯一做的事情是加了「喔 是嗎」三個字。房慧真居然說是「學生自發的創造力」,究竟是有多草率?會批評我仔細比對後做出來的鈔襲證據「輕易說出口」,也就不意外了,而房慧真的「唯二當行本色,屬於學生自發的創造力」的說法,看起來顯得格外諷刺。

  我只舉一張投影片說明我的比對,學生報告的投影片內容出自清華大學天絕古音驚萬籟網頁,網頁原文如下。

  二胡為流傳最廣、最有代表性的一種拉弦樂器,它廣泛地流傳在長城內外、大江南北,以至珠江流域。二胡這個名稱在南方是專指獨奏或用在國樂隊中的一種,北方人稱之為「南胡」。由於各地方習慣不同,也有稱之為「二弦」、「嗡子」和「胡胡」。名稱雖多,但實際上卻是同一種樂器。二胡音色優美,表現力強,既能演奏柔和、流暢的曲調,也能演奏跳躍有力的旋律,音色剛柔多變。雖然流傳和使用的地區不同,但演奏法基本相似,卻又各自具有不同的演奏風格和地方色彩, 

  學生報告原文如下

  二胡這個名稱在南方是專指獨奏用[或用在國樂隊中的一種],北方人稱之為「南胡」。二胡為流傳最廣、最有代表性的一種拉弦樂器,它廣泛地流傳在長城內外、大江南北[,以至珠江流域]。由於各地方不同的習慣[習慣不同],也有其他名稱[稱之為]「二弦」、「嗡子」和「胡胡」。名稱雖多,但實際上卻是同一種樂器。二胡音色優美,表現力強,既能演奏柔和、流暢的曲調,也能演奏跳躍有力的旋律,音色剛柔多變。雖然流傳和使用的地區不同,但演奏法基本相似,卻又各自具有不同的演奏風格和地方色彩。[,]

  中括弧內的字是原文,兩相比對,移動一個句子,刪除「以至珠江流域。在國樂隊中的一種,」增加「俗稱胡琴」四個字,「習慣不同」改成「不同的習慣」,「稱之為」改為「其他名稱」(4個字),學生報告總計199字,增加一個句子 (4個字),完全相同者187字,占全文93.97%,如果這不是鈔襲,什麼是鈔襲。

  我花了力氣做比對,指出學生報告鈔襲,房慧真指責我「輕易」說學生抄襲,會不會太草率?

  房慧真說,「『抄襲』兩字,請千萬不要輕易說出口。能夠判定是否抄襲,只有他們的授課教師」。當學生將投影片交給《蘋果日報》公開發表,已屬公共事務,人人皆可評論,包括「判定是否抄襲」,戰神朱宥勳、政大法律系廖元豪副教授、呂自揚老師,均口徑一致認為是鈔襲,具有碩士學位的名作家房慧真怎麼會說出「能夠判定是否抄襲,只有他們的授課教師」這種話?

  有關著作權的討論,許赫有精采的分析,老師和學生在學校上課使用資料,有著作權法的豁免權,這次上課報告如果不打成績就沒問題,提醒一下註明出處就可以,如果老師打了成績就是抄襲,且違反著作權法。學生投影片在上課和同學討論沒問題,交給蘋果日報發表就違反著作權法。

  目前實施的108課綱規定老師要上傳學生學習歷程檔案,如果這分報告上傳雲端,這四個學生大概就不用考大學了。請看廖元豪副教授的分析,有關作業、報告打分數的部分在留言,廖元豪是法律系副教授,請相信他的專業。

  2022年底到2023年初,第一批108課綱的學生就要進大學了,請不熟悉108課綱的大人不要害這些學生。因為我在學校教師培課程的教材教法,必須熟悉課綱內容。此外,也可以問家裡有高中生的朋友,他們的孩子現在正在上傳學習歷程檔案。 

  大家如果想了解學習歷程請看教育部108課綱 (網路不難找到課綱),並請參照許赫和廖世豪副教授的臉書。很多人以為愛學生,不要輕易指責他們鈔襲,殊不知這樣可能害了他們。我指出學生報告鈔襲,是提醒學生不要犯錯,以免影響自己未來大學的入學申請。言盡於此,多謝。

  (我是分隔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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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下綜合回應臉友留言,有些已多次回覆,在七百多條留言中,臉友不一定得見,綜合整理於此。

  1.有幾位臉友留言貼上朱宥勳臉書貼文,意指朱戰神的觀點和我不同。我拜讀了朱宥勳貼文,其重點為教師缺乏契約精神,沒有教好學術倫理、學術規範和論文格式。朱宥勳貼文一開頭就直言學生抄襲,這個觀點和我是相同的。因為我的貼文未提及學術倫理、學術規範和論文格式,亦未討論中學老師的學養問題,故未參與其中。我同意朱宥勳提到的高中老師問題,十二年國教強調探究與實作、小論文,中學老師確實需要再增進自己的學養,這些在大學、研究所和教師養成教育中,本來就該學會的學術倫理、學術規範和論文格式,如果中學老師學養不足,唯一的方法是再進修。

  2.有許多留言提及我用碩士論文標準要求高一學生的報告,並且指責我用學術倫理、學術規範和論文格式要求高一學生,是用割草機做餐桌上的一道菜。我要說明的是我從未對高一學生繩之以學術倫理,我談的是鈔襲。不能偷東西是有行為能力就要開始教導,不能抄襲是從識字開始要教導。報告可以找資料用自己的話改寫,這是起碼的。呂自揚前輩〈【詩寫台灣】高中生作業報告剪貼抄襲,不用糾正嗎?〉講得很清楚,「中小學生求學過程,都要寫作文、週記和各種上課作業。音樂課的報告,也是課程作業的一種。中小學老師都會告訴學生不可抄襲,不是只會告訴學生,考試不可偷看同學的考卷,不可偷看書或夾帶小抄而已。這是教育工作者都應克盡的責任,也是學習和競爭的基本倫理。」呂老師教過小學、國中、高職,以親身經歷說明,「我教過小學一到六年級的學生,也教過國中和高中(職)一到三年級的學生,都會跟學生說,把別人文章作品的內容,抄拿來當作自己的文章作品,就是抄襲。」並且以自己著作在1984年慘遭台北出版社兩次抄襲盜版的經驗,說明如何透過法律途徑,將抄襲盜版的出版社負責人繩之以法。就算退一萬步,複製貼上,也應注明出處,改寫當然也要標注,投影片不需要每張注出處,最後一起列出仍是必須的。我當然知道正式報告和投影片之別,我曾教過三年電腦課,有臉友嗆我應該去上電腦課,我就笑一笑。有臉友說台大老師都沒有要求投影片要注明出處,我希望我的友好梁國淦和葉丙成可以告訴我這是真的。成績也是一種利益,並非只有金錢,抄襲的報告獲得分數是非法的。這些都是國民的基本素養,和高中生、大學生或研究生沒什麼關係,就是人的基本品質。一些衛護抄襲沒關係的人,形成台灣目前的主流觀點,一篇文章不會改變這些現象,也不會改變這些人,只是盡一分心力。我從頭到尾沒有提到學術倫理的事,不能抄襲是小學作文就應該具備的常識。一些網友將我的鈔襲擴大解釋為學術倫理,這是網友自行腦補或超譯,討論事情不宜將你的話塞進我的嘴巴裡。

  3.意見不同不該鬧場,也不應辱罵。我的貼文一向開地球,並且開放留言。我算是個有雅量的人,不同意見我都留在板上,並未動手刪除,無非各抒已見。但臉書並未規定每一則留言版主都必須回覆,有的可能沒有看到,有時可能手邊忙碌,未及時回覆。有的固執己見,既已表達,版主未回應或者回覆「尊重你的意見」,是很正常的,和風度無關。有臉友竟因此生氣,將同樣內容的留言反覆貼了五十幾次,甚至在我上課時間,於每一位臉友留言時貼上同樣內容的留言和截圖,迫於無奈,我只能封鎖,這是我非常不願意做的事。臉友遭封鎖後仍繼續到朱宥勳臉書留言告狀,說我沒有接受不同意見的雅量,我真是無言以對。有一位小學老師一面在我的版上留言和我討論,一面在自己的臉書罵我「無恥」,封鎖剛好而已,並請這位小學老師耐心等待地檢署的傳票。

  4.有些臉友用自己的生命歷程投射,留言「我的報告也是複製貼上」,我不知道何以這麼多人可以公然說出「我的報告也是複製貼上」而不覺得自己有錯,就算千萬人出來說自己復製貼上,也無法合理化復製貼上的行為,怎麼會用這種方式來證明鈔襲無罪,複製貼上有理。將複製貼上說得理直氣壯,會不會太自我感覺良好?一面希望學生有創造力,一面說抄襲無罪,複製貼上有理,再用自己的生命經驗說,自己的報告也是複製貼上,來合理化學生的抄襲。看到網友們洋洋自得談論自己做報告複製貼上時,我還真的成了傻眼貓咪。大家都這樣做並表示此行為有正當性,如果複製貼上繼續成為常態,台灣距離文明國家真的還很遠很遠。

  5.中一中事件發生初期,風向一面倒向學生,媒體和 kol 們盛贊學生能主動學習,做出超出老師規定範圍的報告,真是好棒棒。學生非常用心做報告,老師情緒管控不佳。我在臉書貼文〈人人心中一把尺,可能還要想一想〉,說「我們都沒有學生報告的全文,對事件的了解大部分來自媒體報導,接近瞎子摸象的推測之想。學生的報告,說不定是網路資料的剪刀漿糊。」因此呼籲「在沒有獲得完整證據之前,我們還是再想一想吧!」這篇貼文遭網友檢舉,被臉書關文數小時,經申訴後臉書承認誤判,才又打開。學生受到輿論鼓舞,將報告投影片交《蘋果日報》發表,學生自稱用心做的報告,居然是剪刀剪刀糨糊一大鈔。我並非第一個指出學生報告抄襲的人,我在臉書貼文〈人人心中一把尺,可能還要想一想〉後檢索網路,發現 blackjack 在 blog.udn 的文章〈台中一中音樂科呂老師情緒失控事件大結局:學生報告抄襲並謊稱「花費時間心力」,校方竟肯定,這是中一中的「兄弟會」!〉比我更早,臉友 Chung-chih Lin 在2022年3月15日的臉書貼文亦早於我,Chung-chih Lin 在貼文中說,「這種狀況若在哈佛,會被退學,而且在成績單上標註理由為抄襲(2012年一次take home final exam, 有半數學生(125位)因為抄襲而被調查,部份學生因而被懲處, 包含退學)。建議中一中,應該要引進檢查報告或著作來提高學生們的論文寫作素養。資料來源 Pérez-Peña, Richard; Bidgood, Jess (2012-08-30). "Harvard Says 125 Students May Have Cheated on Exam". The New York Times. Cambridge (Mass). 在此之前我和兩位作者並不認識,而所見略同。遺憾的是這些媒體和 kol 在學生報告遭揭露為鈔襲後,並未為自己的誤判致歉。有一些臉友在讀過 Chung-chih Lin 和廖元豪教授舉哈佛為例的貼文後,回應「台灣又不是哈佛」,我都不知說什麼好。

  6.我沒有祭出學術倫理,是因為繩之以學術倫理,中一中學生這些報告投影片就直接GG了。我在大學部和研究所上課會交代學生離開資料,截斷網路,到大樹下或咖啡館寫三千字,這樣就不會複製貼上了。第一節課我會說清楚,報告使用 google 和維基百科一律重寫,交報告前自行用 Turnitin 比對,繳交報告時一併附上。我改指導論文是一句一句改,一個字一個字改,包括標點符號和空格,字體大小,行距多少,頁眉設定,天地內外空幾公分。附圖 5 是我修改2022年1月畢業學生碩士論文的手跡,這篇論文我改了三個月。我認為指導教授不宜將學生的文筆推給過去,說什麼學生自己要負責,研究所老師推給大學,大學推給高中,高中推給國中,國中推給小學,結果從頭到尾沒有人負責,沒有人教,沒有人好好改過學生的報告。再說一次,我沒有祭出學術倫理,因為如果祭出學術倫理,用 Turnitin 一比對,就直接GG了。

  7.有些不認識的臉友批評我「憤世嫉俗」,「沒有朋友」,我就笑一笑。認識我的人都知道我很會講笑話,是個笑口常開的歐吉桑,還真和「憤世嫉俗」沾不上邊兒。二十年來我從不自稱知識分子,蓋我對社會改革並未懷抱熱情,沒有資格當知識分子。我非網紅,亦非 kol,更非公知,偶爾對公共事務發表一些個人看法,乃出於不忍人之心,是出於對這片土地的愛,如果我的意見偏離主流,我會轉身離開。

  8.有關錯別字的問題,只要臉友指出我的錯別字,我都心存感激,如果確定是錯別字,一定馬上改,如果不是錯別字,我也會在查字典後說明。因為我做研究和平日閱讀的文獻大多使用「鈔」,文鈔、詩鈔、曾國藩《經史百家雜鈔》,顧炎武《日知錄·鈔書自序》云:「先祖曰:『著書不如鈔書。凡今人之學,必不及古人也;今人所見之書之博,必不及古人也。小子勉之,惟讀書而已。』」。鈔和抄都可以使用,文章是用電腦打,我用筆劃輸入法,習慣打字的時候會打成鈔;留言有時人不在電腦旁,使用手機語音輸入,手機會自動選抄,我的手機尺寸比較小,每個抄都要改有點麻煩,反正不是錯別字就隨他去。因為這個字回答很多次了,不是錯別字,留言也沒有要出版,所以沒有統一,看懂就好。正式出版的書或文章我會用鈔,很普通的個人習慣。我並沒有堅持使用鈔,有臉友罵我是食古不化的老學究,我就笑一笑。希望以後網友在指正別人的錯別字之前,能夠先查一下字典。

  莊子說「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臉書貼文無非朝茵,三日後殆已乏人問津,本無須斤斤。惟因近日摰交好友掛心臉書留言是否會影響我的身心狀況,藉此謹向親戚五十,朋友一百報個平安。黃庭堅詩,「春來詩思何所似,八節灘頭上水船」,我的身心狀態良好,不會受這些影響。花甲老翁重要的是開心過日子,如果社會不需要我對公共事務提出評論,轉身難道還不會嗎?我的生活日常,雖非豐潤,猶尚自在,習慣運動,喜歡音樂,每天臨帖練字,熱愛煮食。在曠野撿拾完破碎的彈片之後,我將轉身回到自己的迦南地。此處芳草萋萋,空氣中飄揚著音符,茶香和咖啡香陪伴著我。帕爾曼 (Itzhak Perlman) 在《帕爾曼的音樂遍歷》中說:「世界上最美的聲音,就是熱鍋裡咖哩滾動的嗶哩啵囉聲。」人生還有什麼比做一頓好吃的更重要呢?我彷彿聽見姆媽在廚房用客話喊我:「阿飛,來剁雞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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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言3 廖元豪副教授臉書有關抄襲和入學申請的討論

留言4 清華大學天絕古音驚萬籟網頁

留言5 蘋果日報刊出學生投影片

留言6 呂自揚老師的文章

留言7 朱宥勳臉書貼文

留言8 blackjack 在 blog.udn 的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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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資料來源:吳鳴(彭明輝)引用網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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