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黃埔化，消除黨軍思想遺毒，應即是建立民主社會正常國防軍，必須邁出的第一步。圖／取自陸軍官校網站

退將吳斯懷在中國表現有失體統，因而招致猛烈撻伐，雖是他咎由自取，說來也多少有些冤枉。不少軍階和所曾擔任軍職不比他低的退將，都曾滿面春風參訪對岸，在彼邦言行恐也不比吳斯懷更有骨氣，但也未受到同等強度譴責，想來確是不甚公道。

國人應猶記得，曾有前總政戰部主任許歷農率領包含八名退役上將，共計23名退將星光閃閃將官團參訪北京，有前陸軍總司令黃幸強帶領一批28人退將團，前赴南京和對方退將球敘聯歡，有郝柏村、陳廷寵等高級退將為對岸捧場，參加其所辦所謂抗戰史研討會。姑不論各退將在中國有無自我矮化逢迎對方言行，單是有如許多高級退將，恍似飛鳥投林般興沖沖出訪敵意國家，即是很足以令人駭異奇觀。

當年沙俄帝國瓦解後，經過兩年血腥內戰列寧政權獲得最後勝利，但保皇派所謂白軍將領流亡歐美各國，縱然潦倒落魄，也無人俯首回國參加赤俄各種慶典乞憐。美國南北戰爭結束，南軍敗戰將領並未受到勝利一方凌辱迫害，但也都選擇退隱度過餘生，不屑於含羞忍辱為征服者效力。帝俄和美國南軍眾將領的表現，應即是中國歷代史家頌揚，而為吳斯懷輩所欠缺的氣節。所以報載另一退役軍官黃澎孝質問他氣節何在？確是問得大快人心。

另一令人看不下去現象，是上述眾退將明知對岸中國是不排除所謂武統，立意併吞台灣的敵意國家，美國、日本則是具有共同價值、共同利害實質盟邦，但此輩退將密集參訪逢迎的對象，是對岸敵國而不是美日友邦。許歷農、黃幸強之流可曾組團出訪美國和該國退將球敘聯歡？有沒有想過誰是敵國？誰是盟邦？

眾退將不是頭腦簡單行伍老粗，上述奇異現象，不能純然視為氣節敗壞，認識不清，而更應該探討其深層心理背景。畢竟這兩者僅止是病徵而非病原。

真正病原是從中國本土到台灣，長期扭曲毒害國軍將領認知的所謂「黃埔精神」，眾退將其實也是不斷洗腦灌輸的受害者。

黃埔精神的核心信仰，即是以黨軍自居，效忠特定政黨。這一現象自不足為異，因為孫文創設黃埔軍校，目的即是要訓練出一支黨軍，為他鞏固政權打天下，他當然要把忠於一黨理念深深打進學員腦海。

效忠特定政黨，以黨軍自居反民主心態，一旦形成，則視不同政黨為反革命異端，感情上難以接受多黨競爭政黨輪替現實，毋寧也是自然反應。這應正是今天吳斯懷輩部分退將乃至現役將領的心靈寫照。

去黃埔化軍隊才能國家化

今天若不能痛下決心徹底推行去黃埔化，讓新一代將領不再受到黃埔符咒綁架，單憑穿迷彩制服在軍中趴趴走，說些「我是國軍靠山」之類官話，若以為即能瓦解這一根深蒂固反民主傳統，則只怕是視事過於容易。

黃埔精神另一可慮，或可稱為台灣當前環境下最可慮之處，是這一精神效忠特定政黨，信奉特定教條濃厚威權色彩，而威權主義和極權主義的距離，是遠小於和自由民主信念的距離。威權主義信徒是相當容易受到極權主義誘惑而動搖。這一論據，應是很足以解說何以有如許多退將能拋棄敵我意識，紛然到對岸表演其一笑泯恩仇也。

退將所欠缺堅定自由民主認知，甚至仇視抵制台灣民主選舉，政黨輪替政治現實，而成為精神上之幽浮，則其在潛意識中已認同於對岸部落主義式粗糙民族主義，自也不足為奇。這是否即是眾多退將意興風發參訪中國的心理背景？

眾多上將級、總司令級退將，飛鳥投林般前赴對岸作客聯歡，已是很堪警惕現象，而更應讓國人憂懼者，則是現役高級將領，是否也有人抱有同一心態，以黃埔子弟自居，對本國民主社會存有疏離感和抵制情緒，對敵國反似已解除精神武裝視同自家人？

去黃埔化，消除黨軍思想遺毒，應即是建立民主社會正常國防軍，必須邁出的第一步。當國者若能多致力於此，應是遠比出訪南太微塵式友邦「拚外交」，或是為被處決共產黨地下黨員恢復名譽，更有助於鞏固國安。但不知國人是否能普遍有此認識，而督促當國者從速朝此方向努力。